橙黃１

早上七點半，準時醒來，快速沖了一個淋浴，在鏡子裏看看自己，氣色還算不錯。

 

整理一下原本就很整潔的房間。煎蛋、烤麵包、熱牛奶，吃早餐。

 

檢查必帶的東西：公事包裏的資料、手機、鑰匙、名片夾、筆………一樣不缺。

 

看看時間：早上八點半。深呼吸一口氣，甩甩頭。出門。




 

「千葉先生，早。」

 

「早，本田小姐。」

 

「千葉經理，早。」

 

「早，小敬。」

 

「涼，早。」

 

「早，龍一。」

 

「上田總裁，早。」

 

「早，涼平，你進來。」

 

胖胖的上田總裁在辦公桌後面看著我，神情非常緊張。

 

「你準備好了嗎？」

 

「沒問題。如果是一個公平的競標會，我們一定會成功。」我微笑道。

 

「涼平，我知道你自信，但這次競標對我們實在太重要了，只要能被樂天公司選中，因他們的年度產品展示會進行展場設計，就會立即被業界承認是一流的設計公司。我們必須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。」

 

「上田總裁放心，這段時間我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，專心做這件案子，也瞭解過其他對手的情況，如果沒有意外，這次一定是我們贏。」

 

「這就好，這就好，我們還是馬上出發吧，塞車遲到的話就完了。」上田總裁擦擦額上的冷汗，站了起來。

 

我將身子向旁邊一側。

 

「涼平！！」

 

「什麼事？上田總裁。」

 

「你怎麼穿休閒服？」

 

「我特意選的。一個設計人員如果襯衫領帶的話會讓人覺得呆板，沒有創意。」

 

「這樣啊──」上田總裁再次擦擦額上的冷汗。

 

在樂天公司的休息室裏，上田總裁不停地用各種肢體語言加重室內的緊張氣氛。

 

出去上洗手間的小敬跑回來，壓低了聲音道：「我剛才看見樂天母公司的伊崎特助了，說不定他也會來聽競標說明呢！」

 

「樂天母公司？你是說橘集團的伊崎特助？」上田總裁跳了起來，汗出如漿。

 

「他也許只是來視察一下而已，對於橘集團而言，樂天不過是他旗下根本算不上重要的一家子公司而已，日理萬機的特助怎會花時間來旁聽一場無關緊要的競標說明會？」我冷靜地道。

 

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，樂天營銷部的鍵本經理走了進來，很正經地說：「上田總裁，千葉經理，再過十分鐘就輪到你們上田公司的說明暸。另外，我們總公司的伊崎特助剛才來通知我們，橘總裁會親自來聽你們的說明。」

 

「橘總裁？」上田總裁一下子跌坐下去，汗不敢出。

 

等鍵本經理離開後，我安慰上田總裁：「我們的對手又沒有變，越有高層介入越公平，這是對我們有利的消息。再說大不了拿不到這個標，也不是世界末日。」

 

「涼平你不知道，那個橘總裁眼光特別地高，拿不到標是小事，萬一被他用刻薄的話批評我們的設計不好，其他業界的人為了面子也不會再找我們做案子了。」上田總裁如怨婦般地說。

 

「他明知道自己一開口影響這麼大，就應該閉嘴別亂說才對。」我冷冷地道。

 

「沒錯，橘總裁不是多話的人，上田總裁你多慮了。」一個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。回頭看，英俊的商界精英，修長的體魄，合身的昂貴西服，一絲不苟的標準微笑。

 

…………

 

「伊崎……伊崎特助…………」上田總裁弱柳迎風般暈倒

 

會議室裏光線明亮，只是坐在主位的那個男人逆光，一眼瞟過，只看清深邃的臉部輪廓，然而他散發出來的冷洌氣息卻令整個房間凝固般靜默。

 

「總裁，接下來由上田公司的練設計師進行說明。」伊崎特助說。

 

我站了起來。我相信自己的作品。也許因為最高權威者在場，整個說明期間沒有人打斷我插問問題，一直到最後結束時。

 

「整個展場以藍色的基調，太冷了。」那個冰塊一般的人居然也會嫌冷嗎？

 

「因為所展示的是液晶類的新一代電子產品，代表尖端與高科技含量的藍色更有助於襯托出產品的質感。」我平靜地道。

 

「可產品的使用者大多是年輕的知識女性，她們會喜歡這樣的色彩感覺嗎？」

 

「也許橘總裁有所不知，」我的唇邊浮起一抹淡淡地笑「現在的年輕女性早就不喜歡粉紅和橙黃了，她們更欣賞酷一點的顏色。」

 

「可是我喜歡橙黃。」

 

…………

 

上田總裁站了起來，陪笑道：「可以改，可以改，換一個底色不會影響整個方案……」

 

「會影響！」我打斷了老闆的話，「底色會改變整個展場的風格。我的方案並非不可修改，但不能進行這種顛覆式的修改。」

 

上田總裁如嬌花拂水般晃動著。

 

橘總裁不再說話。

 

散會後伊崎特助親自前來通知我們，可以採用上田公司的方案，但底色必須改成橙黃色。

 

我還沒有開口，上田總裁狠狠地掐我的手臂，想來已是一片烏青。

 

我歎口氣閉上了嘴。畢竟，我在他底下工作。

 

在一樓大廳裏遇見橘總裁及其隨從，上田總裁忙帶著我們趨前請安。

 

橘總裁冷淡地點了點頭。

 

正要告退，他突然道：「等一等。」

 

上田總裁滿臉堆笑轉過身來。

 

「你的鞋帶鬆了。」那人對我說。

 

我低頭看，真的鬆了。

 

他走上前一步，蹲下身來，半跪下一條腿，很熟練地替我把鞋帶繫好。

 

橙黃色的鞋帶。

 

我說：「謝謝。」

上田總裁在半暈眩的狀態下帶著我們回公司，揮手把其他人都遣走，單獨留下我在他辦公室。

 

「涼平……」他想了半天如何措辭，最後還是很直白地問，「橘總裁為什麼要幫你繫鞋帶？」

 

我聳聳肩：「我又不是他，我怎麼知道，這個問題應該去問橘總裁本人吧？」

 

上田總裁直勾勾地看著我：「你真不知道？」

 

「這些大人物們的怪癖，我沒興趣知道。」

 

上田總裁頹然坐下，抓抓腦袋：「沒聽說過橘總裁有喜歡替人繫鞋帶的毛病啊？」

 

「上田總裁，現在應該考慮一下簽約與方案修訂的後續事宜吧？」我安靜地提醒他。

 

上田總裁像安了一個彈簧一樣跳起來，整個人來了精神，向門外大聲道：「本田秘書，通知召開各部門主管會議！」

 

接下來就是整整一下午的討論與修訂，因為基色被顛覆式地改為橙黃，我不得不進行相對應的風格調整，稍稍告一段落時天色已經全黑。

 

走出公司大樓的電梯，我拿出一直設定靜音的手機，上面已經有二三十個未接聽電話，號碼卻都是同一個。

 

剛剛恢復鈴聲，它就響了起來，那是我最熟悉最喜歡的一種旋律，歌名叫《CAN’T GET BACK》。

 

按下接聽鍵，他的聲音立即傳過來。

 

「涼，是我。」我嗯了一聲。

 

他沒有問我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，只是低聲說：「涼，今天是周末，我可以去你那裏嗎？」

 

我沈默了一會兒，他也沒有催。靜靜地在電話那頭等著。

 

半晌後，我說：「好，你來吧。」

 

坐在搖搖晃晃的電車上，感覺有些疲倦，我揉揉眼睛，努力讓自己別睡著，免得錯過該下車的站臺。

 

可最後還是不小心打了個盹，坐過了兩站，把回程時間從三十五鍾延長到五十分鐘。

 

爬上五樓，剛剛打開門，一雙有力地手臂就伸過來抱住我。「回來了？先泡個澡吧，晚飯很快就好。」

 

我側過臉，用面頰承接了他的吻，進屋換上家居服，直接走進浴室，在門口時回過頭叫他：［「留蛋包飯讓我做。」他在廚房應了一聲，菜板剁得咚咚響。

 

泡完澡，我擦著頭髮來到廚房。他解開身上的圍裙幫我系上，出去拿了電吹風來，我炒飯的時候，他就站在後面幫我吹頭髮。

 

晚飯很簡單，但因為我們倆的廚藝都不錯，吃起來很好吃。餐後我窩在沙發上看新聞，他打掃完廚房也依過來，手臂環繞過我的身體，在耳邊印下綿長的吻。九點半整點新聞結束，他更緊緊地偎過來，灼熱的鼻息噴在我脖項間，加速著我血液的流動。

 

「我關了，好嗎？」他一面輕聲低語，一面從我手中抽走遙控器，關掉電視。

 

我將身體向後舒展，承受著他的廝磨與愛撫，既然答應他可以來，我一般不會拒絕。纏綿熱烈的深吻結束後，他喘著粗氣將我從沙發上抱進臥室。不在床以外的地方做是我原則，任何時候他都不敢忘。

 

兩具身體密不透風地絞在一起，激烈的動作過程中，他不停地在耳邊輕喃：“涼……涼……我愛你…………」

 

我咬著牙控制著齒間流泄出的呻吟聲，指尖幾乎陷進他的肉裏，卻沒有任何回答。

 

從高峰滑落後他仍是緊緊抱住我，細細碎碎的吻雨點般落下。而我卻不能忍受身體間黏黏的感覺，掙動著想去清洗一下。

 

「你不要動。」他柔柔地吻我的額角，把我被汗水粘在前面的幾絡黑髮捋到後面去，「你別管，我來弄。」

 

我放鬆發酸的腰部，攀上面前健壯的肩頭，他把我抱進浴室，打開水籠頭，小心仔細地幫我清洗。

 

我不喜歡隨時隨地都在發情的感覺，所以洗澡就是洗澡，即使是兩人不著寸縷地親密接觸使我察覺到了他的變化，我也絕對當作不知道。

 

洗乾淨後他將我送回床上，自己又返回浴室，好一陣子才出來，躺回到我身邊。此時我已經朦朦欲睡了。

 

他從背後貼過來，輕輕地重複：「涼，我愛你。」我仍然沒有回答。

 

「涼，我們結婚好不好？」他柔聲問道。

 

我頓時睡意全消，翻過身一把將他推開，冷笑著道：「橘慶太，你別得寸進尺，我們就只是周末情人的關係而已，其他的什麼也不是！」